“妈妈，妈妈你太高了，妈妈下来！”
“妈妈你下来，你不要在树上了，你下来，我害怕！”
天光微亮，四周还处在一片晨雾里，大杂院的寂静却被夹带哭腔的童音撕裂了。
院子角落，一棵刚刚抽出绿芽的桑树横枝下面，挂着一个穿着‘的确良’布料做成的大碎花长裙的女人。
六岁的小男生，穿着不合自己小脚的，属于妈妈的大塑料拖鞋，站在女人身下，一双小手抱着妈妈已经冰凉的小腿，不停地哭喊，“妈妈你下来吧，妈妈你生气了吗，我害怕，你别在树上，妈妈我不惹你生气了！”
很快，他的哭声惊动了整个四合院的租户。
东西厢房的几排门都陆续打开了，有人高喊：“诶呀妈呀，老薄家媳妇儿吊脖子了！”
一下子，院子炸开锅了。
很快，这条破旧的老街都炸开锅了。
六岁的薄夜，还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，只知道抱着妈妈的小腿，哭着跟别人说，“我妈妈她不下来，阿姨你帮帮她！”
一直到妈妈的身体被放下来，他马上贴到妈妈身上，小手去拍妈妈惨白如纸的脸：“妈妈你怎么了，妈妈你病了？妈妈？”
连喊数次，妈妈始终闭着眼睛，舌尖却一直伸在嘴巴外面。
薄夜尝试去把妈妈舌头塞进嘴里，瘦尖的脸上全是泪痕，可妈妈一直不睁眼醒来，舌头也塞不回去，他最后又大哭了，“姐姐你快回家，妈妈病了！妈妈生病了！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有穿着绿色警服的人把他从已经凉透的妈妈身边扯开了。
没人管他的哭泣，周围人群被隔绝开，有警员在现场问话。
一米出头的薄夜，就抓着妈妈的腰带站在墙角，长长的腰带从他的手里拖到地上。
他的哭泣，无人理会。
终于，在薄夜的哭声中，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那人穿着笔挺的西装，带着昂贵的手表，挺拔的身躯慢慢在他身前蹲了下来，又从胸前的方巾袋里抽出柔软的方巾，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。
然后，他对哭泣的薄夜说：“好了，都过去了，不要哭了。”
薄夜不哭了，奇怪地看着他。